這麼「純」的小臼齒
多年前還在台北醫院受訓的時候，記得那時候是忙到天昏地暗焦頭爛額的雙重身分總醫師。
那昏天暗地那一年的日子，我永遠忘不了。
除了要忙著牙髓病科總醫師的工作外；還在牙科部行政總醫師的東奔西跑。
有一天下午；約診前看著那張 X 光，把我的睡意沖散了不少。
哇！是小臼齒？左下第一小臼齒？來沒有鈣化？沒有彎曲？沒有變異？沒有阻塞？沒有牙根尖發炎的黑影？
硬要說有什麼特別的，就是齒頸部的的地方，似乎有疑似蛀牙的黑影。
滿腦子的問號，飄呀飄。
心想，這顆這麼「純」的小臼齒，怎麼會在我手上？
這麼令人心情舒暢的CASE，是不是我們家科內資深助理，有著牙髓病科土地公的阿凱哥，把個案安排的清單寫錯地方了？
為什麼這麼說呢？
因為，平常老師們精心安排到我手中的根管治療CASE不會是這麼簡單的，而是你所想的到的各種疑難雜症，塞滿我的病人清單上。
但，我錯了！
當我看到那位走進診間，左走帶著一串的佛珠不知在哪見過的年輕人，左半下臉頰與下巴補著一大塊特別黃的皮膚，
那午後陽光灑進來的悠閒與開心，瞬間消散。
會寫在我的病人清單上的小臼齒，的確有他的故事呀！
三年前，那一對偷偷躲在樓梯間抽菸的口腔癌病人
這一位從口腔外科轉診過來要根管治療約莫20出頭的年輕小夥子，陳先生。
因為菸酒、檳榔不離口，年紀輕輕就口腔癌了，在三年多以來經過兩次口腔癌後手術；術後還經過多次的放射線治療。
最近發現右下小臼齒靠牙齦的地方那邊黑黑凹下去，怎麼都刷不乾淨；回診的時候，醫師評估，原來齒頸部蛀牙，而且蛀到神經了，才轉診至牙髓病科後續處理。
看著他的現在轉診的病歷，檢查他的口內，那嘴巴張口度比櫻桃小嘴還小到一根手指都深不進去，
我很確定，這一顆小臼齒，以我當時的能力來說，絕對是空前的挑戰。
苦惱之餘，看著這位年輕人，越看越覺得好像在哪邊見過面。
翻開過往的病歷紀載，赫然發現一年多前的住院病歷上的 Progress Note 居然有我的簽章。
上面還有我當年寫的字跡「病人與 19C 在樓梯間抽菸，已經制止。今辦明初。』
霎時，記憶回到三年多前，我在病房值班的那一晚。( 請參考：護理師小谷 vs 病房中18歲的小菸腔 )
兩個年輕人，躲在樓梯間抽菸，
而陳先生，就是當時住在19B病床，就是他當時跟19C林先生一起躲在樓梯間抽菸，我還氣得差一點叫警衛了！
不過，那時候，我記得三年多前他那時候的口腔癌手術後並沒有這樣，與眼前這位的陳先生似乎不太一樣呀！
第二次手術後，直接切掉半個下巴
看著後來病歷紀載，原來是陳先生第一次手術後沒多久，似乎是戒不掉抽菸以及檳榔，然後又再復發；進行第二次手術！
第二次手術後，直接切掉半個下巴，然後多次的放射線治療以及化學治療。
這種痛苦，直接反應在他的憔悴以及毫無生氣的面容，以及那連一根手指都深不進去的張口度了。
口腔清潔，置放牙齒隔離障，移除蛀牙，建立牆壁，根管治療，顯微鏡輔助…等等，這些看似我們的日常，但那天下午，我在他小小的開口度中，我汗如雨下的奮戰。
這箇中艱辛，也許只有病人自己以及我們在治療的醫師才知道吧！
離開前，他起身恭恭敬敬雙手合十的對我說聲謝謝，那股真誠的音調以及感激的眼神，早就跟三年前19B病床的陳先生判若兩人。
我還記得小谷那句至理名言：「進得來的，不一定出的去！就算出的去，多少會留下什麼在這！」
陳先生，就在第二次的手術後，留下的是他半個下巴；跟著隔壁床的19C的林先生，走上頭一條的路，這值得嗎？
看著他左手多了那串佛珠，似乎多了些感慨。
你我天天都有自己的功課要做
會想到這一則故事，主要是最近看了一些智慧與心靈的書籍，特別有感。
也許，陳先生第一次癌症後，仍然是菸酒、檳榔不離口；這應該是讓他繼續的習性與舒適圈使然。
但，他接下來必須面對的就是「功課」了！
兩次癌症後、各種治療、不舒服…等，都是他來這個世上的功課。
這功課，對她來說就是不熟悉，不舒適，但必須努力面對以及做這功課。
就像章成大師書中提到的：『「熟悉」就是你的「習慣、舒適圈」；「不熟悉」就是你的「功課」』。
你我天天都有自己的熟悉你的習慣、舒適圈；也有不熟悉的功課要做。
就像我們常常聽到某某人跟某某人說：「歡迎來到凡間！」
這不也是代表，來到凡間做功課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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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顯微根管治療張添皓。衛福部牙髓病專科醫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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